咸阳那些包苹果的女人们！

这两年突然兴起了网上卖苹果，想当年客商云集的时候，在滴水成冰的季节，包苹果的女人们天不亮就起床了。她们极不情愿地钻出热被窝，匆匆洗梳打扮，喂猪喂狗，然后在村口集合，坐上一步三颠的“蹦蹦车”，朝目的地进发。

寒风肆虐地撕扯着她们的衣服，包苹果的女人们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，极力蜷缩着，脸蛋冻得彤红。她们的屁股下压着成捆的纸箱，坐上去硬硬地，很不舒服。路在蹦蹦车的“突突”声中逐渐明朗起来，车上哑雀无声，女人们像寒号鸟一样在心里默念着:“冷啊、冷啊！”她们只盼着能快点到地方，好仓惶结束这一路酷刑。

蹦蹦车终于在一阵声嘶力竭的喘息声中到站了，女人们如获大赦，纷纷下饺子似的跳下车。她们用力地搓脸搓手擤鼻涕，话语和笑声瞬间打开闸门，一发不可收拾。

发苹果的主家早已在大厅里摆好饭菜，单等女人们落座。女人们嘻嘻哈哈地找好座位，悠然自得地享用着主家递上来的苞米粥。早饭很简单，一般四个菜:咸菜、辣椒、土豆丝、冻肉。女人们也不挑剔，一阵风卷残云过后，碟子里基本就没有了内容。刚撂下碗筷，还没顾得上打个饱嗝，代办已经在院子里催命似地叫嚷开了：“都别磨蹭了，快点出来干活、干活！”

小山一样的苹果堆满庭院，染一地粉红，淡淡的果香在空气里弥漫着，包苹果的女人勇敢地坐在果堆前，准备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“歼灭战”。这时候给主家帮忙的男人们陆续就位，把纸箱、垫板和发泡网分别放到她们顺手的地方，男女的配合似乎都很默契，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。碰到相识的就更好了，嫂子长兄弟短的，亲热的话能揽一簸箕。

包苹果是有分工的。手脚麻利、机灵的女人，代办一般安排她们拣果子，其余的都去撕袋袋、勾把把、包苹果。拣苹果的也有讲究，一是要年轻、二是要可靠，得是代办信得过的“心腹”。这活拿的工资较高，但也有风险。拣得粗了客商不满意，拣得细了主家发脾气，一手托两家，难以两全其美。关中的农村人一般都比较厚道，只要不是过分向着客商，主家基本都选择隐忍。

扎箱子的爷们把一个个纸箱撑开了，女人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工作。主家这时冒出来，不失时机地讨好女人。他们恭敬地往每个女人怀里塞一包方便面，就像贿赂考官似的，期望能得个高分。这种幼稚的举动已在关中约定俗成，仿佛不这样苹果就发不出去！民谣云：“瓜子会说话，方便面能变大。”谁若不懂这个”潜规则“，碰到爱挑剔的女人，嘿嘿，就等着手忙脚乱地用担笼提下拣的果子吧！也难怪， 包苹果的女人们工资都很低，每人每天大约50—60元钱，她们唯一的奢求，就是能多挣一包瓜子或方便面。唉，满足她们小小的愿望吧，女人们也不容易啊！

包苹果的女人们南征北战、东挡西杀，她们吃百家饭，进百家门，足迹远涉山东、新疆和甘肃等地。因为苹果，她们经风雨见世面，接触了许多有趣的人和事。她们凑在一堆，叽叽喳喳，饶有兴致地道出各自的见闻：哪个地方的果质优良啦，哪个地方的民风淳朴啦，哪种苹果的味道甘甜啦……她们都如数家珍。

从早晨到傍晚，包苹果的女人们手脚不停的忙碌着。她们已经习惯了在严寒中劳动。时间长了，不少人得上了关节炎和老胃病，但她们基本都很乐观。能在农闲时间捞取点外快补贴家用，女人们已经很满足、很有成就感了。她们边包苹果边絮叨些家长里短，顺便传递些社会新闻。借着果色的映衬，女人们脸上的表情松弛而生动。你看那些打扮时髦、模样俊俏的小媳妇们，一高兴还哼起了流行歌曲，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。

寒冷的冬季， 包苹果的女人们用勤劳的双手，为一个个苹果精心包装，看着苹果装上一辆辆盖着篷布的大卡车销往全国各地，心里充溢着劳动者的自豪感。

朋友，当你优雅地坐在客厅里，信手拿起一只芳香扑鼻的红苹果啃咬时，那里面不仅饱吸了太阳的光和热，同样也嵌进了农村妇女的辛勤劳动啊！

作者简介：李建华，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，咸阳市作协会员，兴平市评协副秘书长，《汉唐诗刊》评论部主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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